王蓬

　　《水经注》被誉为“与《史记》双璧交映的不朽巨著”，入选中学语文课本的《三峡》即取自《水经注》。几十年过去，至今尚能背诵：“自三峡七百里中，两岸连山，略无阙处；重岩叠嶂，隐天蔽日，自非亭午夜分，不见曦月。”高度概括，如此精练，状写山水，让人叹为观止，也在心中树起需不懈努力的标杆。
　　我购有中华书局所出《水经注校证》，还购有陈桥驿主译、山西出版社1995年出版的《水经注全译》，重庆出版社2008年出的一本厚达700页的白话插图全本《水经注》。读完这几本巨著，弄清了些基本问题。
　　北魏时期的郦道元为《水经》作注的起因是这是中国第一部记述河道水系的专著，为西汉人桑钦所作，也有学者认为桑钦是三国时代人。原书内容非常简略，记载大小河道137条，仅1万字。郦道元出生在范阳郡（今河北省涿州市）一个官宦世家，发现《水经》太过简略，便立志增补。日后为官，他每到一地用心勘察山形水势，搜集有关水道沿岸地理、气候、民情风俗为《水经》作注，详细阐明并大为扩充，河流由137条扩展到1252条。所记述的时间上起先秦，下至北魏，约2000年。以河流为骨架经纬，除记载水道变迁沿革外，还记叙了两岸的山陵城邑、风土人情、珍物异事。从河流的发源到入海，凡干流、支流、水量和水位季节变化，以及沿河所经的伏流、瀑布、急流、滩濑、湖泊等等都详细记载，注文达30万字。涉及的地域范围，除以西汉王朝的疆域作为其撰写对象外，还涉及到当时不少域外地区，包括今印度、中南半岛和朝鲜半岛若干地区，覆盖空前。由于郦道元有很高的学养，且勤于动笔，观察细致，文笔优美，所写篇章逻辑严谨，文采灿烂，既是地理名著，又是优秀的山水文学作品，其章节曾入选历代文萃及现代中学课本，是公认的高水平山水范文。所以历代学人都评介《水经注》远胜原著《水经》，是一部具有很高文学史学价值的地理著作。侯仁之教授在《水经注选释·前言》概括得最为贴切：“他赋予地理描写以时间的深度，又给予许多历史事件以具体的空间的真实感。”
　　我在考察蜀道时，多次到今秦岭腹地太白县王家愣乡，这一带因山崖皆为红色，当地百姓称此段褒水为红崖河。《水经注》中完整记载的诸葛亮致其兄的信提到赤崖，“前子龙退军，烧赤崖以北栈道，缘谷百余里。其梁阁一头入山腹，一头立柱于水中，今水大浪急，不得安柱，此穷急不可强也”。赤，泛指红色。“赤崖”应为今日红崖。
　　史学界认为信中描写的是首次北伐，诸葛亮亲率大军兵出祁山，让赵云、邓芝带兵为偏师出斜谷作疑军，迷惑魏军。此次进兵开始很顺利，夺取天水、南安等三城，“关中震响，朝野恐惧”，形势十分有利，可惜错用马谡，痛失街亭，无功而返。据守斜谷的赵云也遭魏军攻击，退兵时为阻止魏军，烧掉了赤崖以北的栈道。赵云曾在此建府库，至今还残存七根石梁。由于历经近两千年，原从赤崖下经过的褒水已改道对岸，这—带成了农田，破坏严重，石栈梁成了唯一的残迹。
　　褒河南流至今留坝县江口镇，与太白河、下西河交汇，成为一条浩荡大河。这—带三水交汇，河谷开阔，《水经注》记载这里还修过一座三交城。我们虽按记载找到一片废墟，但是否就是三交城，并无确证。但阅读《水经注》带来的充实和愉悦却无法忘怀。退休后受市委市政府委托，牵头和主创《汉水汉中》《汉中栈道》，主编《汉中旅游丛书》的这几年中，《水经注》成为案头常备书。尤其是把《水经注》与当代历史地理学家的著作，如谭其骧的《长水粹编》，史念海的《河山集》对比阅读，印象更深，收获也更大。牵头写《汉水汉中》时，每有疑难，摊开几种书对照比较，或释疑难，或受启迪，的确受益匪浅。